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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5年6月26日,毛泽东就医疗卫生工作发出最高指示,批评卫生部为“城市老爷卫生部”,要求把医疗卫生的重点放到农村去。之后,中国农村建立起一支关注农民初级保健的医疗队伍——赤脚医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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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纪的70年代,农村医疗合作在中国进入一个鼎盛时期,全国赤脚医生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500多万人,其中医生180万,卫生员350万,接生员70万。赤脚医生对改变中国农村缺医少药的状况和农村落后的卫生面貌,对开展预防工作和促进农业生产等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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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世纪80年代后,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,导致合作医疗制度瓦解,1985 年全国实行合作医疗制度的行政村由过去的90%锐减至5%,至1989年,继续实行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行政村仅占全国的4.8%。“赤脚医生”也因此失去了政治与经济的依托,部分转变为个体开业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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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当时的报道,中国有102万乡村医生,其中近70%的人员为初、高中毕业,近10%的人员为小学毕业。赤脚医生掌握有一些卫生知识,可以治疗常见病,能为产妇接生,主要任务是降低婴儿死亡率和根除传染疾病。说到接生,就必须一提赤脚医生中‘她们’的身影。在家是掌上明珠的她们在特殊年代也毅然决然挑起这一份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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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芬
秀芬是名接生医生,父亲就是当地的老医生,13岁秀芬中学刚毕业就回到家里跟着父亲学医。年轻的时候,她时常在想,自己何时才能像父亲和罗医生那样,成为一名真正的救死扶伤的医生?往后从医几十年间,她接生上千数,成为了谭坝村的“送子娘娘”。

秋菊
姜秋菊没有非常明确的医生梦,1996年高中毕业时学校组织职业技能培训,她想去“红医班”学习些基本的护理知识和技能,以便将来自我保护;从红衣班到卫生站实习时师父孟医生很是严格,却也时常夸秋菊的胆大心细,秋菊敢走夜路敢打蛇虫,她只觉得自己胆子是比普通女生大些,但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个好医生。

秀芬

“送子娘娘”的代名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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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……秀芬是你啊!”男人的语气里透露着一阵失望,但很快又急促地说着,“先进来再说!”
唐秀芬钻进昏暗的土坯房,床上的产妇脸上表情扭曲,两腿之间已是血色汪洋。唐秀芬放下药箱,蹲到女人的两腿间,轻车熟路地将孩子从子宫中抱出,孩子的一阵啼哭向世界问好,只是此刻,孩子的妈妈不太好——孩子分娩之后胎盘无法脱落,还停留在子宫里,产妇命悬一线。
“拿热水和毛巾来!”秀芬大喊,情急之中她决定用土方法来处理。
热水敷肚脐,血液循环慢慢恢复,秀芬带了手套徒手伸进子宫将胎盘拉出,刚拉出来一截,产妇大出血,鲜血汩汩外流,秀芬深呼吸一口,打开身边的药箱熟络地推了12支止血敏,血才慢慢止住,秀芬方才颤抖的双手这才缓过来。
秀芬带上手套继续清理子宫中残留的胎盘,清一点出来秀芬就拼凑胎盘看是否完整,以确定子宫中是否还有残留,反复几次,终于才将胎盘完全清理出来,再推一支止血敏,产妇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,这场惊心动魄的与死神的殊死搏斗才以胜利告终。
这是唐秀芬接生的第一个小孩,那年她才16岁。加上和老师一起去接生的,这才是她的第三例接生。
胎盘停留,在1983年还算是难产一类,就让头次独立接生秀芬遇到,这是幸运还是不幸?秀芬也说不清,只是这次破胆之后开启了她接生的生涯,往后十余年间她接生上千数,成为了谭坝村的“送子娘娘”。
谭坝村里上至八十岁的老人,下至三岁的小孩都亲切地叫她“秀芬”。短点岁数,晚点辈份的也都是叫“秀芬姐”或者“秀芬姨”,“秀芬”二字也在谭坝村成为了医院的代名词,大家都不说去看病,而是去秀芬那里,就像去拜访一个朋友。

不愿回忆的惊心动魄

秀芬职业生涯中最惊险的经历发生在1987年,这次的产妇不是谭坝村本地人,而是来谭坝躲计划生育的。

她从三四十公里外的胡楼子来到自己婆婆的娘家地生产,这已经是第三胎了,当时的计划生育是绝对不允许的!她头两胎都生了姑娘,这第三个吧,生下来也是姑娘,这孩子生了还没等产妇醒过来就把孩子抱给别人了。娃娃是生下来抱走了,可这胎盘还滞留在妈妈的子宫里,怎么拉都拉不出来,秀芬又用起了热敷的老办法,血液是循环起来了,鲜血大股大股地往外涌,可胎盘还是拉不出来。

血一直这样流着也不是个办法,秀芬推了几支止血敏。可那血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止住,反而更加汹涌,只听那产妇呻吟了一声,立马就倒下昏迷,不省人事。

秀芬心里一沉,深呼吸一口又赶紧做了急救,产妇缓缓苏醒,秀芬意识到,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,立刻叫了辆油摩托,把产妇送往喻寺镇卫生院。

从谭坝到镇上的卫生院,在那个水泥公路还没有修通的年代,最快也得花上一个小时。颠簸、失血、疼痛,女人在路途中再次休克!

秀芬抢救,女人又捡回一条命。

喻寺镇卫生院手术室内,医生们焦灼地进行着手术。秀芬像个家属,在门外等待着,她听到里面医生的急吼“输血!”“给氧!”“清宫!”,手术室内,真实的情况是,产妇刚上手术台就昏死过去,等清宫之后,子宫里残渣慢慢清理出来之后,才苏醒了过来。

听到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之后,秀芬瘫坐在医院过道的地上,久久没能缓过来,那时的秀芬也不过二十五六,肚子里还怀着小女儿敏敏。

“冷静起来自己都害怕。”秀芬不愿再回忆起那些惊险场景中的细枝末节,任何一个细节稍有闪失,就是一条人命,“想想都是后怕。”

一份疼痛,一份礼物

十月,麦浪一阵一阵,整个沙头村都像是被染上了金黄色,秋菊记得自己第一次“独当一面”也是这样一个秋天。秋菊的“师父”孟医生去城里办事,留秋菊一个人在卫生院接诊几日,估摸着东边李家媳妇的产期就是这几天,秋菊心里有些紧张,跟师父出诊少说也有几十次,但要自己上阵接生毕竟还是第一次。秋菊早早地备下产包,一天总要清点几遍,以防到时慌乱出错。

秋菊到李家时,李家媳妇疼得正厉害,紧紧攥着手,“生完这一个就不生了,我们不受这个罪了。”身旁的丈夫也跟着揪心。秋菊看产妇才开到二指,知道还有一番漫长的疼痛,她先安抚产妇,陪着产妇一阵疼痛一阵昏睡,直到宫口渐开,秋菊开始按照从前师父指导的那样,帮助产妇调整呼吸和用力,看到宝宝的头出现时托住头肩的位置,等宝宝慢慢娩出就准备剪脐带,秋菊在这几个小时的等待中满是紧张,水都没顾上喝一口,正要松一口气之时她察觉到了异样:还有一个孩子,是双胞胎!

在没有产检的年代,一切都是未知。

“快把锅上的热水烧起来,还有一个娃没出来。”

产包里的用品只有一份,秋菊需要把这些器具蒸煮消毒才能继续接生另一个孩子,没有无菌的环境,没有仪器,没有助手……秋菊按照从前师父交代的那些话一步步来,有条不紊,最终换来双胞胎的一切平安。在李家看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儿,他们想留秋菊下来吃顿饭。

秋菊满头大汗,刚放松下来的脸上红扑扑的,她给产妇又做了一遍检查:“你们让她好好休息吧,饭我就不吃了,院里还等着我。”李家人连连道谢。秋菊背着药箱走出院子,她的药箱还很新,她摸了摸上面鲜艳的红十字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接生,遇到未预见的状况,她紧张但“从来没有害怕过”。

现在的秋菊回想起当天,一切都还很清晰,赶去李家的路很长,回卫生站的路很短。回去的路上,她知道自己是一名“真正”的医生了。高中毕业去“红医班”学习的时候,秋菊只想学点知识自我保护;从红衣班到卫生站实习时,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个医生。但从那天起,她很乐意大家伙叫她一声“姜医生”